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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〇七年妙祥僧团二时头陀随行略记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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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

928(阴历八月十八;晴)

 

凌晨时分,我被冻醒。抬头看看车窗外,亮如白昼,我以为天亮了,再仔细看,原是月光洒地,皎洁而清冷。师父们还没起来。我放松了神经,又蜷缩了一会儿,翻了个身,感觉腰酸骨痛,腿弯发僵,想是侧卧一个姿势过久,血脉还没适应。我想再睡一会儿,没成功。太冷,冻腿冻脚。坐了起来,关严了车窗,打开手机看看时间,247分,不能再睡了,大众三点就要起来。因在野外,充电不方便,所以手机分段开关。偏偏临行前忘了带表,所以看时间有些麻烦。

在平时手表早就不戴了。大悲寺的僧人都不允许戴手表,有表也是放在口袋里。因为手表不单纯具有看时间的功用,而更主要的它是一件装饰品。我以前在工作中曾帮人筹划过钟表协会,做过表的广告,深知手表所具有的作用。而且自己戴表时,纯粹当成一种装饰和富有的象征,至于看时间,有点儿的东西太多了,完全可以不用它。等到听过师父开示不让戴手表的原因,我便舍弃了这件不实的虚荣,虽然曾经戴得习惯,有些喜欢。所以每当我看到佛教徒的手腕上亮闪闪的手表,总恍惚看到了虚幻的世间法,有些晃眼。

我下车活动了一下。三点钟,僧值师叫大众:“起来了!”这个时间,正是我平日起床的时间。寺院里常住要求是中夜休息,后夜2时起床,每天睡4个小时觉。《佛遗教经》云:“昼则勤心修习善法,无令失时。初夜后夜,亦勿有废。”《杂阿含经》卷二十九云:“复次比丘,初夜后夜不着睡眠,精勤思惟。”《十住毗婆沙论》卷十五大乘品云:“初夜、后夜随时觉悟,观缘取相,乐住空舍,贵于持戒。”经中将一昼夜分为六时,初夜为晚六点至十点,后夜为凌晨两点至六点。偈曰:“白众等听说,初夜无常偈。烦恼深无底,生死海无边。度苦船未立,云何乐睡眠?勇猛能精进,摄心常在禅。”

行脚在外,身劳体乏,所以僧众增加了睡眠。按师父话讲:“出来比在寺院都享受。”指的就是睡得多了。

僧众起身,迅速收拾行囊,背包站班,下山开始了今天的行程。

天很冷,车上的温度仪显示外面温度是6度。我跟拍了几张僧众下山的照片,戴着手套,还是觉得凉。

早上的行走,速度和路程都要胜过白天。因为天冷,也因为清净,精神饱满一些。

天亮时,穿过龙山镇。吉普车跟在僧众后面,伺机拍摄。我在车上看到前面横着一座地道桥,猛的醒过腔来,催居士快开车。居士显然缺少“战斗”经验,同时性格过于稳重,车慢悠悠向前跑。我催他快点,我要找石阶上桥。

车超过僧众,到桥这端,没有能上桥的地方。开过桥洞,没等车停稳,打开车门,催小吴快速下车,拎着机器,顺公路护坡往桥上爬。没有坡路,只能在杂草和荆棘中开路。一种不知名的草刺不时挂上裤腿和鞋。我的运动鞋上面全是气孔,草刺偶尔会钻进去,扎得脚锐痛,走两步无法坚持,就不得不停下来将它拔除。同时还得小心,随时有脚打滑滚下坡的危险,正需要胆大心细。小吴身手比我敏捷,估计平日工作也有这跑上跑下的机会。到了桥上,小吴喊:“过不去。”原来桥顶部是山壁,唯一通行的一道门还上了锁,到不了桥的那一侧,无法拍到僧众的正面。无奈间,僧众已经走过了桥洞,只好拍了背影。

回到车上,心说桥总会再有的,下次可就有了心理准备了。又忙着摘扎在身上的草刺,边打妄想:“难道是心里的刺太多,招引这么多来扎我?”没有内虚,不招外感。看看小吴,原来遭遇相同。

七点钟左右,师父领着僧众拐进公路旁一条小路上,暂时休息。后因给农用车辆让路,又移到路下的一个小树林里。因为天冷,僧众大都披上了观音斗。弟子给师父围上了披风,坐在树下。

大悲寺僧众行头陀,具足十二支。《增一阿含经》云:“应坐树下,坐闲静处,应露坐苦行。”《佛说十二头陀经》云:“十者行人已作不净、无常等观,得道事办。若未得道者心则大厌,是故应舍,至树下思惟求道。又如佛生时,成道、转法轮、般涅槃时皆在树下,行者随诸佛法,常处树下。有如是等因缘故,应受树下坐法。”

关于树,我曾不解佛为何一生示现表法不离于树。在《佛说阿弥陀经》中,佛告诉舍利弗:“极乐国土,七重栏循,七重罗网,七重行树,皆是四宝周匝围绕,是故彼国名为极乐。”对此宣化上人释义:栏循为戒、罗网为定、行树为慧。成就三无漏学,才为极乐。这才明白树表智慧。又华严经》普贤行愿品:“一切众生而为树根,诸佛菩萨而为华果。以大悲水饶益众生,则能成就诸佛菩萨智慧华果。

我问师父还走吗?师父说走,根据公路标牌,一早走了16里路,再走4里。下午如果能走20里,这一天走40里,在行脚的前三天里,应该是比往年多了一倍。

刚走不远,一辆内蒙牌照的警车迎面驶来,看到僧众,减慢速度,调过头来,停在小吴的身边询问。此时我在公路对面前行,从侧面拍照。小吴在僧众的队尾跟随。等我看到警察在车里探头询问,担心小吴不了解情况,说错了话,便穿过公路去叫小吴。听到警察问:“那你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?”小吴答得理直气壮:“对。”我皱了一下眉,忙叫小吴:“走了!”

在去年的行脚中,中央电视台曾给开过拍摄证明,但我们却不能说是央视的人员或记者。因为毕竟不是,说是记者就成假了,犯了妄语。而在前年的行脚途中,路过秦皇岛市区,一醉汉闹事,我在一旁摄录,被醉汉质问干什么的?旁边的居士就随口说出我是记者,似乎是想吓唬醉汉。没想到醉汉恼羞成怒,要我的证件。我只好连连说我没说过话,表示自己并没说过是记者,因此也没必要拿什么证件。但就算如此也是闹得一塌糊涂,最后在警察的干涉下才平息。

现在,轮到警察问了:“你的记者证呢?”小吴似乎也意识到不妥,说:“在师父们手里。”回身和我就走。警车一加速,冲到前面,拦在师父面前,截住了前行的队伍。三四个警察下车,跟师父交谈着。我见状忙快步过去,师父正在回答警察的询问。警察要证明,师父让亲融师父取出行脚证明。我传递给警察。警察看着证明说:“原件呢?”师说在寺里。此时小吴也从后面赶上来。警察说:“中央电视台的,记者证呢?”我看看师父,见师父没有吩咐取证明,而是慢慢地说:“原来我们是想让中央台给出证明……”警察提高了声调,质问小吴:“你到底是干什么的?”我见情况不妙,忙说:“我们都是一起的,纪录点资料。他是刚来的,不了解情况。”小吴争辩:“我来时告诉我就说是中央台的。”不过小吴一急,说出了大连味,警察似乎没听清。也多亏没听清。

警察忿忿地说:“你还中央电视台的!中央台记者下来,组织部都得通知我们。”为了缓和气氛,我拍拍小吴,以示责怪加开脱,笑着说:“他是……别怪他,他就随口一说。我们都是一起的。他不了解情况。”警察气没消,呵斥小吴:“身份证拿出来!”小吴从兜里掏出来,是复印件。警察气冲冲地说:“你别给我拿这个!”小吴又嘟囔了一句,我听好像是谁叫他来得急没带,应该是大连王居士。不过警察可没听懂。估计他拿不出原件,警察矛头又指向我:“你的证件呢?”我忙说:“我的身份证带了。”掏出来交给警察。警察接过去,认真地看,嘴里不时冒一句:“还中央电视台的……”

警察又问师父:“你们化不化缘?”师父说不化。我在旁边解释:“师父们持金戒,不摸钱。”师父接过我的话:“不摸钱。咱寺院连功德箱也没有。”警察的态度缓和了一下,又问:“有没有佛教用品那些?”他指的应该是假僧人卖的佛像一类。师父说没有。警察又问:“讲不讲法?”师父说:“有问的就讲一讲。”问答中警察将我的身份证交给他的同伴,拿回车里做记录备案。

警察又看看小吴,问我:“你们是一起的?”我说是,是一起的。警察说:“这次有你身份证,就算了。你还中央电视台?看你也不像!”说完一个蔑视的眼神送给了小吴。我真担心小吴忍不了这个辱,好在小吴没做表示,毕竟说错了话,理亏在先。警察转身欲走,我忙说:“我的身份证呢?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我对警察的基本信任已没有了。似乎担心警察变土匪,抢走了我的身份证。师父示意我别急,行脚的证明他们也没还。警察记录完毕,将证件还回来,一溜烟跑了。

回到车上,我看小吴有些蔫。想来他没预想过会在行脚中出现这种情况。我讲了一些行脚中警察干涉的事例,并安慰他,说怪我们没说清楚。至于他说出是记者一事,最初得到的这种思想来自于哪里,我不得而知。包括我也讲过,中央台会出拍摄证明。但是别说自己是记者这一点,却忘了提醒他。后来师父说发心的居士确实去办拍摄证明,但是还没办下来。我则建议师父,能否让宗教部门开个证明,证明僧团正常拍摄,纪录资料,这又不违法。至于到底归哪个部门来证明,我就不知道了。

关于警察查证,从表象看,只是正常的执法,而且更多是因为假僧人的泛滥,造成大众对出家人有了过多的看法。至于真正的出家人受到检查和干扰,从法的意义来讲,其实是在提醒我们。提醒我们自己,还是真的吗?有没有成为阿能诃鼓?

《杂阿含经》卷四十七云:“世尊告诸比丘:过去世时,有一人名陀舍罗诃,彼陀舍罗诃有鼓名阿能诃,好声、美声、深声,彻四十里。彼鼓既久,处处裂坏。尔时,鼓士裁割牛皮,周匝缠缚,虽复缠缚,鼓犹无复高声、美声、深声。彼于后时,转复朽坏,皮大剥落,唯有聚木。”因而告诫弟子:“当来比丘不修身,不修戒,不修心,不修慧。闻如来所说修多罗甚深明照空相应随顺缘起法,彼不顿受持,不至到受。闻彼说者,不欢喜崇习,而于世间众杂异论,文辞绮饰,世俗杂句,专心顶受。闻彼说者,欢喜崇习,不得出离饶益。于彼如来所说甚深明照空相要法随顺缘起者,于此则灭。犹如彼鼓,朽故坏裂,唯有聚木。”

佛法的戒律相当于世间的法律。执法者不断地来检查僧人,是因为佛教中没有执法者,戒律的违犯和遗失无法得到裁决。虽然自有因果,但众生目短,被相似佛法所蒙蔽,被魔子魔孙所欺骗。不守戒就是世间的违法犯罪。假僧人会受到世间法律的制裁,警察要检查的就是这些假的。而真正的佛教徒,应该把警察当作警惕,问问自己还是真的吗?还是仅仅表面是真的,而内在早已跑回了世间?真与假,不在于一个证件;假证同样泛滥。公民身份证,证件是真的,但它只代表一个“人”的身分,这个身分是表面的。到底还是不是人呢?勾心斗角、尔虞我诈、自私忘义……或许三恶道早在内心轮转,已是非人。同样,一个皈依证,或一个佛教徒的身分,只是个身分。真的还是假的,要到阳光下去显现。阳光就是如世间法律一样的,佛教戒律。

佛陀制戒,防非止恶,有犯乃制。《增一阿含经》云:“如来亦有此智,但未犯者,要眼前有罪,乃当制限耳。”师父曾开示佛陀制戒主要是针对末法众生。

末世众生人不向道,其心不古。所以制戒为摄心,摄心为戒。《华严经》云:“戒为无上菩提本,应当具足持净戒。”《佛遗教经》云:“戒为正顺解脱之本,故名波罗提木叉。因依此戒,得生诸禅定,及灭苦智慧。”

戒律是三无漏学之基础。《梵网经》云:“一切有心者,皆应摄佛戒。众生受佛戒,即入诸佛位。”师父时时教导众生受戒守戒,“修行容易守戒难,不守戒条魔一般。”所以,“诸戒中若犯小戒,乃至微细,当受苦报无有齐限,如是知已,防护自身,如龟藏六。”(出大般涅槃经》卷第七)

律法著称的弘一大师竟说自己不够一个五戒满分的优婆塞资格;虚云老和尚示寂遗言亦围绕一个戒字。可见戒之重要,戒之珍敬,亦可见守戒之难。只有证得初果以上才能完全守戒清净。《法华玄义》云:“唯佛一人具净戒,余人皆名污戒者。”所以恩师上妙下祥和尚谆谆教诲的,也从未离开过“戒”之一字。

又《中阿含经》云:“沙门者,欲得真谛,行于智慧,所立以戒,依于无处,以涅为讫。”可见立以戒,是沙门本分。

“戒为法界,一切法所归趣,一切法所从出。”又云:“盖菩提心,正出世戒体;大小律仪,则菩提心之相也。”(出藕益大师灵峰宗论》)

警察走后,僧众又前行了一段路,停下休息。亲昌师父陪同师父去察看过斋地点。一辆警车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,停在僧众前面,下来三、四个警察。我以为是刚走的警察去而复返,忙从后面迎上去,见不是刚才那几个人。为首一名警察手拿小型DV摄像机,似乎在拍摄,并问僧众谁是头,有没有证明?我问他:“你们刚才不都来过了吗?”DV警察说:“来过吗?我们人?”旁边亲藏师父说:“是龙山派出所的来过。”我这才明白,刚来的和现在的不是一拨。这一拨又是哪儿的呢?

另一个警察问:“你们这是干什么?”我告诉他:“师父们行脚。”DV警察又询问了几句,大概是从哪里来的一类,我也记不太清了。只记得态度明显和派出所的两个样。DV警察掏出手机,似乎向局长汇报情况。这时师父回来了,看到警察不由得问:“怎么了?”连来两拨警察,不由不让人以为事件又升级了。我告诉师父:“没事,师父。他们了解一下情况。”DV警察通完电话,对师父说:“上边让来看看,我们就看看。你们要有什么事,当地人有闹事的了,需要帮助就找我们,打110报警。”看来这是当地公安局的了。师父说行。

我内心一暖,这也是警察。派出所和公安局没什么区别,区别就在于态度。好比修行者,趾高气扬,乱发脾气,火烧功德林。所谓“学问深时意气平”,功夫和涵养都体现在言谈举止上了。

DV警察又说了几句,说现在假的太多了,原来有假和尚来,骗了好几万走了。师父无法说其它,只能应承是。DV警察意味深长地说:“也给你们脸上抹黑呀。”临走,DV警察伸手和我握手告别,态度诚恳,不像礼节性的客套。和我握完,又将手伸向了师父。师父合掌为礼。

我以为就此别过了,可警察手伸着没动,似乎一定要表示这份诚意,或者是对真僧人的敬意。师父见他伸着手不动,没有要收回的意思,只好又和他握了握,警察这才离去。

我有些不好意思。要知道他想和师父握手,我是不会先师和他握的。或许作为世间人,又见我出头和他交涉,就把我这世间人,他的同类放在了前面,率先握手。师父和他握手,我看得出,是一种避免尴尬的随顺。出家人合掌为礼,是宗教礼仪,是出世间法。再握手,是入世恒顺众生。《维摩诘所说经》云:“如菩萨者,不尽有为,不住无为。……大慈悲故,不住无为,满本愿故,不尽有为;……知众生病故,不住无为,灭众生病故,不尽有为。”但是经常看到佛教人士握手,不知道什么原因。难道尘世俗情还没有握够?生时握拳而来,死时撒手而去。放手吧,专至一心,合掌为敬。

没有太好的过斋地点。师父最后选定在下路边的一小块玉米地里。玉米秸已割倒,留着茬头。已是九点半钟,准备乞食。我让小吴跟亲藏师父一组,扛着那台高清摄像机。我则拿了轻便机器跟师父一组。又取出尼康相机挂在脖子上。至于为什么也要摄像,是因为知道小吴十一之前要返回大连,处理世间工作,并不能全程跟随。那我只好提前做准备,练练兵,万一没人来摄像,我得滥竽充个数啊。

第一户人家没有给,没给我留什么印象。到另一家,一男子坐在门口路边,师父说明乞食来意,男子掏出钱包,要给钱。师父说不要钱。男子似乎有些意外,说:“那我看看有没有吃的。”回到屋里,拿出煮的花生作了布施

继续次第乞。僧人乞食,不择贫富。《楞严经》卷一云:“即时阿难,执持应器,于所游城,次第循乞。心中初求最后檀越,以为斋主。无问净秽,刹利尊姓及旃陀罗,方行等慈,不择微贱,发意圆成一切众生无量功德。”

刹利,是刹帝利的略称,意为地主、王种。是印度四姓阶级中之第二阶级,乃王族、贵族所属之阶级;旃陀罗则是最卑贱的奴隶阶级,被称为恶种、屠者等。慈悲平等,是佛之本怀。“阿难已知如来世尊,诃须菩提,及大迦叶,为阿罗汉,心不均平。”须菩提乞富,大迦叶乞贫,虽各有道理,佛却说其有失均平。

接下来,随师父同乞的亲古比丘主乞,乞到了月饼;亲行比丘乞到了馒头。乞馒头时,此户人家女主人等几人正在院门口弄沙参,听说僧人不要钱只要吃的,手里活计不停,喊路对面村户一女子,叫她给些干粮。被喊的女子似乎不太相信,说:“能要吗?”估计是想这年头还真有要饭来吃的?不都是要钱吗?得到肯定回答后,取来四五个馒头,用塑料袋装着来布施。师父让我去帮忙接一下,本来亲行师父要其放在地上,我边摄像,边接了过来,转交亲行比丘。

大悲寺的僧众,不从女众手里直接接递物品。(注:关于僧人种种如法修持详解,敬请参阅亲融比丘所作《兴道相师》系列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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弄沙参的女主人见来了出家人乞食,得知要食物,应该是有心要行布施的,但又放不下手里的活儿。这真是人生最真实的写照。人的形成,正是“业不重不生娑婆”,情想均等,被妄想所缠缚,被业力所牵引,停不下来。僧人乞食,正是救度众生脱离于苦海,种福田、见清净。女主人却因业果,自作自受,生灭法难以停歇,一念善根未能具足,将布施因缘拱手让人。《楞严经》云:“不循所常,逐诸生灭,由是生生杂染流转。”一个逐字,顺流而下,轮转不息,生死难了。

我脖子上的相机成了摆设,照片没拍成。摄像时无法顾及拍照。平时打妄想三心二意,如今需要时却不能一心二用了。

乞食回来,看天空蔚蓝,缕缕白云如烟轻淡,我想像出一只凤凰。好,就叫你“凤迎祥瑞”吧。这回相机有了用武之地。

准备过斋。僧众按自己的位置坐好。我将地上的茬头逐个踩倒,以免行堂时不小心绊倒摔跤。过斋时,当地村民站在路边观看,小声议论。斋后,刷完牙,师父命令大众起身上路。斋后即刷牙,否则食物残留,超过中午后再吞咽是不允许的。因此处不适合休息,刚吃完就得赶路。

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,僧众走得很慢,阳光很晒。有的僧人鞋底快要磨破,有的脚受了伤。今天是第二天,或许是适应转变的一个关键。

在一个下路边休息。师父的脚起了水泡。弟子帮师父查看,师父说有一个泡是旧伤,在寺院里就磨了。师父经常走路上下山。大家看看师的袜底,漏了一个洞。师父的袜子补了又补,没有办法平平整整,硌脚是不可避免的。我看看师父的袜子,想说点什么,但想了想,什么都没说。

亲藏师父的鞋出了状况,亲藏师父在休息时缝补鞋子。亲空沙弥的鞋底快磨破了,向师父请示如果捡到胶皮一类,可不可以补在鞋底上。师父说可以。

我让亲融师父简单看了一下拍的照片。由于多年来乞食的照片拍得较少,融师让我明天还是以拍照为主。

下午走到喀喇沁旗(锦山)外围。居士告诉我说师父没带水杯,让我想想办法,天冷,早、晚得让师父喝上热水。我坐吉普进市区,第一念是想买个有机片一类的水杯,但想想不保温,就决定买个保温杯。在两个小超市比较后,选了一个不太大的,避免师父放包里增加重量。看上去质量也要好一些,花了15元买下。

居士找了一个过夜的地方,是公路下方一个山沟里,叫牛样子沟。不知道这沟的样子是不是像牛,也没看出来。沟里树林繁茂,有些潮冷。大众暂时休息,亲昌师父陪同师父往山坡上走,看有没有更好的地方。我拎着相机跟了上去,在半山腰,不远处是个革命公墓,修得很平整,可惜旁边有房子,估计是有人看守,不然是个很好的休息地方。

看来只能在山路上,因为山坡处都是青草。亲昌师父下山取包叫僧众。我本想下山拍僧众上山的照片,但不能叫师父一人上山,便又折身追赶师父。山坡有些陡,路窄难行,我紧赶慢跑,累得直喘气。赶上师父,已快到了山顶,没有其它理想的地方。这里则是一片坟地。

十二头陀支中,有冢间住支。《佛说十二头陀经》云:“九者若佛在世若灭度后,应修二法,所谓止观,无常空观,是佛法初门能令厌离三界。冢间常有悲啼哭声,死尸狼籍眼见无常,又火烧鸟兽所食,不久灭尽。因是尸观,一切法中,易得无常想。又冢间住,若见死尸臭烂不净,易得九想观,是离欲初门。是故应受冢间住法。”

05年行脚,曾经住过一次坟地。晨起时,僧众离开,有居士开玩笑地说:“就剩咱俩了,还是赶紧走吧。”看来今天也算是冢间住了。奇怪的是,住在坟地里,我睡得反倒很踏实,连个梦都没做过。

下山,我搀扶着师父。山路不平,坑包坡弯。我本想给师父拍几张下山的照片,但又担心师父,只好作罢。路很窄,有的地方只容一人通过,我踩在草丛里,注意让师父走到路好走没草的地方。《楞严经》中佛说四种清净明诲:“清净比丘及诸菩萨,于歧路行不踏生草,况以手拔。云何大悲,取诸众生血肉充食?”清净比丘和菩萨连生草都不忍心践踏,何况食众生肉?

我问师父,不踏生草是否因为鬼神依草树而住。师父说:“一个是植物有它的生长在那;再就是有些鬼神将草树作为房子。”我又问:“人死后能变成植物吗?因为愚痴,精神化为土木金石?”师父说:“愚痴精神会化成土木金石。(见《楞严经》卷七“十二类众生”)无情是有情的一部分。楞严经不讲‘外洎山河虚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’吗。”

下到山腰。师父安排僧众铺苫布,睡袋。我拍了一些照片,可惜的是,因索尼相机有两个存储卡,当我将一卡照片导入“数码伴侣”硬盘里,没导入的另卡照片,却被我给删除了,有几十张。

我将保温杯交给居士。居士说:“师父不要保温杯。贵不贵,能不能退?”我说:“那你不提前告诉我。师父要是不要,你就拿着,给师父倒水喝就行了。实在不行明天再买个别的。”师不用保温杯,是否是告诉大众万法无常,即便让水温延长一些寿命,最终却还是要凉?

我把杯给居士:“我的任务完成了。剩下的,你来完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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