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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〇七年妙祥僧团二时头陀随行略记(九)

因为你们的支持,让我们的弘法事业走的更远

 

第十三天

109(阴历八月二十九;晴)

今天僧众起得晚了些。夜色渐渐褪去,万物的轮廓在晨色中显现出来。师父说过白天也是黑的,因为白天和黑夜本来就是妄见分别,妄中无明。

队伍穿过了张百湾镇。我从迷糊中清醒过来,发现车停在了路边,在等亲融师父。亲融师父落在后面,僧众已经走远。我下了车,准备将亲融师父的背包放到车上,坐车追赶僧众。亲融师父过来阻止了我,说:“不用。”我说:“上车吧,走出去挺远了。”亲融师父说:“不用。他们不得休息吗。”说着背起包,迈开步伐,独自一人前行,追赶僧众。

亲融师父的脚伤还没有好,完全可以坐车赶上去与队伍会合。但这样的方便没有出现。行脚,就不坐车,哪怕落下一步,就追上一步,补上一步。多走一些没什么,少走一些也没什么。但因坐车少走而生起的方便心,却是多少步都踩不下去的;由此失去的坚毅和不攀缘心是多少步都追不回来的。或许是行脚的要求,或许不是,我不知道。总之,亲融师父拒绝了坐车的邀请,坚定地大步前行。“他们不得休息吗”,等僧众累了休息时,自然就追上了他们。看着晨曦中的背影,我默然,在心中感受着僧的力量和品格。

七点多钟,从旅店接了居士和王居士回来。居士的车回去处理事务,昨天他与居士住在旅店。

走到大屯乡附近,一辆冀牌黑色奥迪车慢慢停了下来。两名中年女子从车里下来。我见状赶忙催促:“快!摄像,摄像!车往前开,快点!”居士手忙,居士脚乱,我一个劲心急,却没办法,居士坐在我身边,挡住了我下车。僧众停了下来,其中一女子手里拿着一卷钞票,拦住了师父。等我下了车,听到女子说:“……也是缘分……”。前面的话我没听到,但想来是要供养金,被师父拒绝后的一种表白。不知道女子是否信佛,不过最起码信缘分,在路上看到列队而行的僧人,发心想布施金钱。这种事例在每年的行脚途中都会发生。一些有福报的人或信士看到行脚僧,拿出金钱布施。这也许是他的人生经验,以前曾施钱给出家人,所以金钱布施既是舍心又是惯例;也许是初次,因看到行脚的出家人,感觉到怜苦,生起了慈悯心,拿钱想接济僧人。但不管哪一种心态,遭到拒绝,大多应该是头一回,内心当中会有些意外和尴尬。这些看似苦的出家人居然不要钱!金钱在僧人面前失了宠,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,而变得灰溜溜,卷起了身子。

在我的印象中,金钱布施会有两种:一种是将钱卷成一卷,拿在手里。可能是布施者的内心也曾犹豫,也或者是潜意识当中,知道出家人并非世间俗人,给钱合适吗?所以钱在此时就显得缩头缩脑,缺乏肯定。另一种则是很主观的,将钱甩出来,是一种给予的高姿态,但一旦遭到拒绝,也会将钱卷起,感觉像做错了事,大失脸面。不管哪一种,我相信留给他们的,应该是拒绝后产生的反作用力。随他自己布施心的大小,而产生撞击和震撼。

走出不远,一位身材魁梧,骑摩托车的男子又供养瓶水。师父让僧众收下。每人一瓶,发到最后数量不够,男子骑车离去,一会儿回来,从怀里掏出水来接着布施。看到我们给他拍摄,男子说:“甭拍我。”意思是我可不图名,你们别让我露脸,我这点事也不值得你们拍。师父让弟子给布施者结缘了经书、护身符等。

在一个田间土路,僧众休息。亲藏师父和亲昌师父让居士看天边,原来白云间隐现出一段彩虹。居士左看右看没看到,我看到了,拿过摄像机拍摄。

今天是师父闭关出关的纪念日。

一年轻的黑衣女子站在路边,问我:“干吗让他们走呀?”我一怔,心说:“谁让他们走的?”——当然是佛了。但也不能说是佛让他们走的啊。“这是出家人的修行方式,行脚。”我跟她解释道。黑衣女子又问:“那他们衣服为什么都是补丁啊?”我说:“破了就补,不贪好衣服。”

曾有人问过师父:“你穿得那么破,我看了很不好受,难道穿破衣服就能成道吗?”

师父回答:“这个问题,我们知道衣服破和好没有区别。(中略)这个衣服破——不是我故意给它补破,是它破了我就补。(中略) 现在人对破已经不是那么认识了,而认为这破已经与朝代不合潮流了。但我们不破又合哪个潮流?我们要合的是释迦牟尼佛的潮流?还是符合现在众生颠倒的潮流?我们执着一件衣服,会给我们带来痛苦和烦恼,又浪费了金钱,而且不安全。

(中略)另外呢,他很自在,为什么自在?我想坐地下就坐在地下,我想躺在草垛就躺在草垛。行脚途中,那草垛啊、苞米秸是很好一个环境,充满了温暖和乡土的气味,一躺,也很自在,很淡泊。但人因为穿了好衣服,没有一个人肯舍去上那儿去享受一下,但我可以去。所以说你穿好衣服,实际上失去了更多。

第三个,我穿这个破衣服,最起码的女人见了我很烦,离得我很远,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,我也不用躲。所以说这是一种盔甲、一种防御啊!现在最好的防御,有时候原子弹他也不害怕,如果你穿个破衣服他就躲得远远的。”

黑衣女子又问道:“那他们会武功吗?”我说:“不会。这是出家人。”黑衣女子应该是搞不清出家人的内涵,问:“那和尚不都会武功吗?”我回答:“那是练武术的,跟出家人两个概念。”在世人的眼里,和尚跟武术划等号,应该是比较浅显而又普遍的认识。不说这电视、电影、图书的宣传作用,但说本质上的悲哀,就是佛法的传播太少了,佛弟子做得太少了,居然让杂耍跟佛教最尊崇的“和尚”联系在一起,末法浊世,法弱魔强。

黑衣女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,说:“还有戴眼镜的呢?”她似乎还固定在原来的观念中,认为出家人是武莽之夫,发现还有戴眼镜的,应该是对其观念上的一种改变。我戴了十几年眼镜,真没想到这两片玻璃片还有这作用。此时又有一男一女在旁边说:“戴眼镜的,还挺斯文。”这个斯文,算是对出家非武夫的一种表面鉴定吧。

黑衣女子说:“他们还没吃饭呢吧?到我家去,我给弄点吃的。”到这时,她才表示出了对僧宝的亲近布施心,不知道是不是破衣服和眼镜的作用,不过我想如果是练武术的,她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我说:“出家人就吃一顿饭,十点之前要去乞食。”我怕她不懂,又加了一句:“挨家挨户去要吃的。”黑衣女子哦了一声,问:“那都能给吧。”我答:“也有不给的。”黑衣女子似乎有些意外:“还有不给的?”我笑了,“什么样的都有。”何止不给,还得加上驱赶、唾弃、辱骂……

黑衣女子上了一辆车走了,我倒真希望她弄点吃的来供养僧人。不知她说的:“到我家去,我给弄点吃的。”算不算发了一个愿,终有一天,会有僧人到她家中,接受她的食物供养。

上路,一骑摩托车的路人看到僧众,说:“就这么走?这可真是苦行僧。”

还没了解其它的头陀支,仅一个走,就认定了苦行,可见现代人,连路都不会走了。

再次休息,在村口的公路边。师父去田间的土路察看过斋地点。一辆警车开了过来。一位警察敞开着警服走过来,问:“你们往哪去?”后面的僧人告诉他上前面找亲藏师父询问。我走两步迎过去问:“有事吗?”看这警察的架势,不像在执行公务,倒像闲逛路过看看热闹。警察问:“不坐车呀。”我说行脚,就往前走。警察又问了几句,最后问还走不走。亲藏师父说:“一会儿我们就走。”

警察开车走了,他似乎是来告诉我们:“你们可要穿好自己的衣服,不要像我,虽是警察,却因为自己不尊重自己这身衣服,别人也就不尊重我了。”

师父回来,叫僧众背包,顺土路进入田地,在路边的空地安排好位置,准备乞食。居士忙着去拍面包车上的食物,僧人列队乞食都不顾了。我叫上他,让他跟师父一组拍摄,我跟亲融师父一组,居士跟亲藏师父一组或机动,因他有时会把自己跟丢,分不清是哪组僧人了,就随缘跟拍吧。

今天乞食的村子不大,好多人家都大门紧闭,下地干农活去了。随着季节渐入深秋,村民起早贪黑收粮食,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。僧人食存五观,“计功多少”,仅种粮收粮就饱含了辛劳苦累。所以师父讲过,吃一顿饭都感觉愧疚,更不要说两顿三顿了。

在一家院门口,见到女主人正背向大门,收拾玉米棒子。亲融师父说:“阿弥陀佛!出家人乞点食物。”女主人听到说话,回头看一眼,手一挥,说道:“你得了吧!大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!”我差一点笑出声来,看亲融师父,转身离开,也是忍住了笑,但笑容里透露着无奈和酸涩。

在世人的眼里,人们的生活已经逐渐富裕起来,通过自己辛勤的双手,早就解决了温饱问题。所以之前有村民看到僧人乞食,说道:“现在还有干这个的?真给国家丢脸。”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,给国家长脸了。在他自以为是的知见中,不要说僧人,就是佛在眼前,他也不会认识。世上不是没有光明,日光天子放百千光照明世界,不见者,是自己的眼坏了,心盲了。不过乞食比丘被看做世间的乞讨者,也正是帮助了佛子,来看清世愚,破除慢。

女主人拒绝得很干脆。年轻力壮的干点什么不能混口饭吃,却来乞讨食物!拒绝的理由是你不该干这个,因为你年轻。她用教训的方式掩盖了自己的悭吝,把自私幻化成利剑,扎向她自认为的别人的错误,好像自己就成了英雄,自私成了理直气壮,拒绝了布施。

实际上,比悭贪更糟糕的是愚痴。

多少劫的轮转,我们的历生父母连僧相都不认识,可见我们生生世世都在做什么,佛法传播到哪里去了。看到出家人,要问会不会武功,是不是卖艺的,拍电视的……很少有几个说出佛教的、出家人、修行者……不是众生闭塞,是我们自己内心的愚痴,幻化出来众生。师父开示过,弘法利生,并不是靠讲的,要你成为法师去某处讲法。而是你修行,回光返照,实证以后,在实相中支撑法船,这才是弘法,这才是利生。否则以盲引盲,只是表面的热闹,最后弘扬“佛法”的人自己毁了佛法。

“你得了吧,大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!”也可以把这句话当作鼓励吧。比丘是因,为乞士;罗汉是果,为应供。或许女主人是在告诉二位师父,你早点得道吧,证了果位,你就是应供,干什么都好了。

继续行乞,一男子在门口路边收拾玉米秸,亲融师父走近说道:“阿弥陀佛,出家人乞点食物。”男子直起身子,沉吟了一下,像在犹豫,又像在思索家中的食物,说:“锅贴行不行?”锅贴就是玉米饼子,是我小时候最不愿见到的食物之一,因为几乎天天吃。亲融师父说行。男子回屋内取出两个锅贴,放在两位师父的钵里。后来亲融师父说这两个锅贴相当的硬,我能想象得出,那应该是放了很久了。

至下一家,正赶上女主人出来送客,三四个人往外走。亲融师父说明来意,女主人问:“苹果行不行?”知道可以后,送走了客人,取了苹果布施。《楞严经》云:“一切众生不成菩提及阿罗汉,皆由客尘烦恼所误。”不住为客,摇动名尘。主人送客,僧人不动。正是“客走尘去主常在,净心纳福释子来。”

乞到最后一家,主人布施了水果。看时间不早,僧人回返。路上又与亲顿比丘等会合,列队前行。

远远的,路边村户家的一头小黄牛眼巴巴地看着僧人,走过去后还扭转头看。不知它看懂了什么,还是看糊涂了什么。

又有两头老黄牛,拴在路边,低头慢慢地吃着草,看僧人走来,抬头看着,嘴不停地咀嚼。我准备好相机,心说:“看吧,你们回头看僧人,我给你们照张相。”老牛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,或者没动心,反正就是不配合,见僧人走过,也不回头,却直盯着我看。看来老牛想要来张正面照,还很是好脸。照相?我看是着相。我没满老牛的愿,或许年岁久远,僧相在它的识田中埋藏得太过深远,记不起来了,反而照相的,它却记住了。本就在相里,还照什么。

回到过斋地,僧众陆续回来。亲昌比丘来到水果前,居士作了火净。《楞严经》卷八云:“如是众生入三摩地,要先严持清净戒律。永断淫心,不餐酒肉,以火净食,无啖生气。”僧人不自熟食,不允许自己动手烧火做饭。而且水果生菜一类食品,在食用前,要在大戒师的指示下,以火作净,去除生气。

僧人开始过斋,我们忙着拍摄。喜鹊在身后的树上欢歌。我让居士将喜鹊拍下来。不知是不是贪喜的原因,过了一会儿,又传来两声乌鸦的叫声。乌鸦怎么和喜鹊同时出现?我刚动念,居士笑着过来低声问我:“刚才叫的是不是乌鸦?”我没说话,心说:“乌鸦叫你说它干吗,还说得这么高兴。”我的心理活动刚结束,一辆微型小面包车远远停在路口,一个警察和一个便衣助理下车走了过来。哪里是乌鸦来叫,分明是内心聒噪,变现出乌鸦来。也算是预警吧。

我迎了上去。警察看着我,问:“你们从哪儿来的?”我答:“辽宁。”

“往哪儿去?”

“张家口方向。”

警察又问:“谁是你们头?”我问他: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警察态度比较温和,说:“我是派出所的。你别有想法,没别的意思。我们领导让过来看看,说你们一会儿就走,怎么还在这儿?”我一转念才明白,原来刚才公路上敞着警服的警察是他们领导,那应该是所长了。我说:“咱们到这边说。”我示意警察,往外走了几步,离僧众稍远了点,避免说话影响僧众过斋。

我说:“师父现在过斋吃饭,不能说话,也不能起来。”警察显然有些意外,吃饭还不能说话起身,估计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说。古云:“食不语,君子自重;寝不言,古人良规。”佛教偈曰:“散心杂话,信施难消。”僧人过斋低头摄心,不言不语,又“一坐而食,起则犯食,更不应食。”(出《杂阿含经》)

不过警察看到僧众过斋整齐肃穆,不管理解不理解的,倒是信了我的话。又问:“你们有证明吗?”我看他态度温和,也放松着语气说:“有,在师父们手里。你等吃完饭行不行?”警察自然不情愿等,但看这情形似乎也没有办法,问:“出家人都有没有证明?”这问题我倒第一次接触,不知他指的是身份证?皈依证?还是戒牒?该有的当然都会有,带没带我可不清楚,稍一沉吟,说:“都有。一会儿让你看宗教局给僧团开的证明就行了。我们这是正常的宗教活动,在合法的范围内。”警察问:“你有证件没有?”我说:“有,你看啊?你的带了吗?”警察从兜里掏出一个黑皮证件,晃了一下,也没打开,说:“就看一下。”意思是走个过程,你别太认真,我基本相信你们了。我将身份证交给他,警察仔细看了看,还给了我。我又抽时机介绍了僧团修行的特色:不要钱、乞食、野外住宿等等。

我说:“你们执行公务,我们也理解。没问题,你放心吧,十多年了,每年都出来走一次。前年也到过河北,在秦皇岛一带。你们这儿民风很好,在路上有供养钱的,被师父拒绝了,还有供养矿泉水的。”我顺便夸了当地的民风。此时警察的便衣助理到僧众面前晃了一圈回来,警察对他说:“你记录一下。”又面向我,“你是哪的来着?身份证再给他看一眼,备个案。”看来刚才他也没认真看证件,我又拿出身份证递给便衣助理。记吧,这一路上警察不断,我都已经记录在案两次了,照这样下去,估计我在警界也快成人物了。

警察拿出手机,向领导汇报情况。他走到远处,不知说些什么内容。通完电话回来,警察对我说:“这样吧,证明我也不看了。你看我跟你们住持说——他不是不能说话吗?我说他听着行不行?吃完你们就走,别在这待着。”说了半天,结果是要赶我们走啊。态度倒好了,做法可不怎么样。我说:“为什么呀?师父们吃完了可能还得休息一会儿呢。”心说可不能让你过去,别搅和得师父吃不好饭。警察说:“不行。你们吃完得走,我们得维护治安。”看来这警察是得到领导命令了,不过就派你们两个人来执法,气势上弱了,我还能应付。我起了一念轻心,这一念,和后来的一次大批的警察光顾,不知有没有关联。

我说:“我们也没破坏你们治安哪!”警察助理说:“主要这不是你们活动的地方。咱这儿没有寺院,没见过,也不了解。也没有你们讲法的地方。”我不由改变了语气:“怎么就不是我们活动的地方?中国人民在中国大地上可以自由活动,老百姓都可以随便走,出家人怎么就不行了?再说,我们也不讲法,只是路过休息一下。”警察见我的架势有些顽强,也表示了一下硬朗:“你要这么说话可不行。”又缓和着语气说:“咱没见过,看着挺新奇的。也主要怕群众围观。”我说:“人要围观你也拦不住。”我还盼着来有人围观呢,好亲近出家人。

警察接着说:“这不要十七大了吗,你们吃完就走。你不做不了主吗,我跟你们住持说去。”哦,原来如此。我说:“你还是等师父吃完饭吧。要不你过半个小时再来。”我得多争取点时间。“半小时?吃多长时间哪……”警察既有点气又有点无奈,但看着僧众无声的过斋场面,庄严而又肃穆,自己这方人单势孤,又碰上我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主,只好说:“那半小时后我再来,到时候你们得走。”又加重了语气,“要不走可就不好说了。”意思是你不走我们可就来硬的了。我不软不硬地说:“走不走,那得问师父。”

看着警察离去,我倒真有点担心,没准一会儿真再招来更多的警察。

我过去告诉居士:“准备一下,一会儿警察要真来,可能得赶我们走。”居士说:“不行让师父们走,我们吃完再走。”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。但现在讨论这些也没用,看师父怎么定吧。

僧众过完斋,师父问我警察的情况。我简单地说了一下。师父说:“那刷完牙咱就走。”大家对警察的拜访又小小议论了一番。

我抓紧时间过斋。不管警察再来赶不赶我们走,来了就得去“招待”他们,先把饭吃完,时间不多了。

直到我们过完斋,刷完牙,僧众上了路,警察也没出现。不知道是人手不够,还是明白了赶人家走确实没什么道理。

公路上的警察是告诉我们要穿好自己的这身衣服,这位警察似乎是来说明,凡事不要看重外境。一个人的力量很弱,一个执法人的力量却很强。强的不是人,是法。有法,才可以影响众多的人。

一路无话。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,西边天空也隐约显露出彩虹,只是我看到时被云遮住,和早上的一样。

经过一个村庄,路边的学校正好放学,一群回家的小学生看到僧众,好奇地跟在后面,不停地议论纷纷,口里叫着“和尚”。居士从车的天窗拍了镜头。

过了村子,僧众在田间小路休息,三四个小学生站在对面观看。看样子是将书包扔到家中,又跑了出来跟随。旁边的公路上还有几个村民站在那儿议论。师父说:“没有一个胆大的。”意思是没人敢上前来亲近僧人。我朝小学生招了招手。师父说:“别招呼。”但已经晚了,因缘由我而起,胆子也被我一手给招大了起来,小学生似乎就在等着这个机缘,“呼啦”一下全都奔了过来。其中一个小男孩率先问我:“什么事,叔叔?”还很有礼貌。

我问他:“这叫什么村?”小男孩说了名字,可惜我过耳没过脑,回头就忘了。我又问他:“见过出家人吗?”小男孩摇摇头,说:“没有。”这时师父拿起旁边比丘携带的楞严咒护身符,说:“给。给你个戴身上。”我回头,见居士还戳在那儿没动,便提醒他:“快录像。”居士这才回过神来,开始工作。

师父给几个小学生每人一个护身符,告诉他们戴在身上,吉祥。路边的村民也走了过来,其中一个还抱着孩子。师父将护身符递给他:“给你一个。挂脖子上,保平安。”大人给孩子戴在脖子上,说:“能保佑你。”师父告诉孩子们:“挂脖子上,戴一辈子,啊。上厕所摘下来。”几个小学生用孩子的思维和师父交谈,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。

一个白须飘飘的老者从路远处走来,好像是看山的。老者看着僧众,说:“没看过这个穿着。”问几个小学生:“你们没看着过吧?没看着过穿这个衣裳的吧?”小学生说:“没有,从来没有。”老者自称九十多岁了,说:“到底活着,这有多少年没见着这样人了,穿大领衣服的。苏联一来,连庙都拆了,和尚都还俗了……”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年的事,如果是四几年时的苏联红军,距今也有六十年了。我想起虚云老和尚示寂时的遗言:“即此一领大衣,我是拼命争回的,你各人今日皆为我入室弟子,是知道经过的。你们此后如有把茅盖头,或应住四方,须坚持保守此一领大衣,但如何能够永久保守呢?只有一字,曰:戒。”

师父叫亲昌师父结缘念佛机给老者。老者接过去,因装在盒里,没搞明白是什么。师父说:“帮他打开。”我过去帮老者取出念佛机,告诉他要安上电池。师父说:“念佛机,反复念阿弥陀佛。老人听了好,心静。”老者问师父:“你们出来干啥这是?”师父说:“修行。”又问:“你们这和西藏那是一样的?”师父说:“不一样,我们是汉传佛教。”老者喔了一声,重复说:“汉传的……”他应该还不会理解这不一样的含义,也不会清楚佛法本出一源,怎么传来传去传出这么多不一样来?

《佛说法灭尽经》云:“吾涅槃后,法欲灭时,五逆浊世,魔道兴盛。魔作沙门,坏乱吾道,着俗衣裳,乐好袈裟五色之服,饮酒啖肉,杀生贪味,无有慈心,更相憎嫉。

(中略)

自共于后,不修道德,寺庙空荒,无复修理,转就毁坏。但贪财物,积聚不散,不作福德。贩卖奴婢,耕田种植,焚烧山林,伤害众生,无有慈心。奴为比丘,婢为比丘尼,无有道德,淫劮浊乱,男女不别,令道薄淡,皆由斯辈。

或避县官,依倚吾道,求作沙门,不修戒律。月半月尽,虽名诵戒,厌倦懈怠,不欲听闻,抄略前后,不肯尽说,经不诵习,设有读者,不识字句,为强言是,不咨明者,贡高求名,虚显雅步,以为荣冀,望人供养。

众魔比丘命终之后,精神当堕无择地狱。”

此是法欲灭时种种现象。与佛法不一样却自称佛法,是为相似佛法,附佛外道。比如最简单的吃素问题,有居士对西藏和密宗有所误解,曾问师父,密宗是不是可以吃肉?师父说:“那不叫密宗,那叫吃肉,它不叫密宗。密宗也不是都吃肉的。”并举出密宗吃素的修行者。根本来讲,知见不正,不依教奉行,遗失戒律,便失了佛法。师父说:“越是持戒才是大乘。菩萨没有不持戒的,不持戒那是魔道。”《楞严经》卷六云:“云何贼人假我衣服,裨贩如来,造种种业,皆言佛法?却非出家具戒比丘为小乘道。由是疑误无量众生,堕无间狱。”

而老者能得见头陀僧,总算是颇有善根。《增一阿含经》卷五一入道品第十二云:“其有叹说诸头陀行者,则为叹说我已。所以然者,我恒叹说诸头陀行。其有毁辱诸头陀行者,则为毁辱我已。我今教诸比丘,当如大迦叶所行,无有漏失者。(中略)此头陀行在世者,我法亦当久在于世。”此是佛法,法界一同。

老者又说:“你们真是大发慈悲。咱河北省还没见过。你们住哪儿?”亲昌师父告诉他:“住野外,走哪住哪。”老者感叹:“住野外,那可不容易。杨六郎出家,出家不死。”不管是否理解内涵,他还知道出家不死。“你们吃饭怎么办?”师父说:“乞食,要饭吃。”老者跟小学生们说:“那赶紧回家拿点大馒头去。”师父笑着说:“不要了。就吃一顿饭。”老者又发一通感慨,看着我问:“你们管这帮人给钱吃不?”我说:“出家人不摸钱,不要钱。”又问:“这国家管你们哪?”我说:“国家不管。”“那谁管?”我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他。是啊,谁管?出家人管法界众生,谁管出家人?自然是众生了。“一钵千家饭,孤身万里游。”此是佛子的本来勾当。

我告诉老者:“这是我们师父,你到这边跟师父谈。”旁边有村民说:“他们这也是有系统的,不是就是说……”不知他看出什么系统,连长幼有序的美德看来都被人给忘失了。众人慢慢散去,老者最后说:“谢谢师父大发慈悲,给我这么多东西……”

今天休息的地方,在波罗诺隧道前的山脚空地,比较开阔平整,难得的一个好场所。僧众铺好苫布睡具。师父叫我,又让我详细说了过斋时警察的事,我讲述了一遍。我建议居士让师父看了他拍摄的录像,师父又提出了几点问题。居士的车已回来,今晚他住在车里。

 

第十四天

1010(阴历八月三十;阴)

准时起身,前行的镜头被桑塔纳车破坏掉,看来车多了是方便,也是麻烦。僧众穿过波罗诺隧道。

今天的气温感觉比昨天稍强一些,但还是冷得不得了。我还妄想西行之路应该渐暖,看来没这希望了。坐在车后座,用衣物盖住腿,上半身冷,盖住上面,下面又冷。没办法,只好蜷着身子,盖上披风才好一些。

415分,僧众在下路口休息。因天冷,大众都站立着歇歇脚,热水也不敢喝,喝时热,到了身体里很快就变成凉水,成了负担。

太阳出来后,气温渐渐升高。走了一上午,快到了乞食的时间,师父让居士到前面村庄探视一下情况。居士开车很快就回来,告诉师父前边村子不远,但比较小,只有几十户人家。师父问他:“那再往前走呢?”居士说:“那我没去。”于是又开车去看了一圈,回来说过了这个村子,下一个村也不大,但可以在两个村子乞食,过斋的地方他也找好了,在两村之间。师父听从曲居士的建议,率领僧众前行。

我注意查看了一下公路边上的车牌。这一带通客车,每个村子都有站牌。过的第一个村是哨虎营村,前面的村叫河沿村。在河沿村的对面,下公路走过一座小桥,在桥头弯路的一小块空地停下。虽然是路边,但看看应该少有车辆通过。

师父对居士说:“那个村子哪是几十户人家?怎么也有二百来户。还走出来这么远,这也不是两村之间,这个村子就这么点人家。”居士知道自己判断失了准确,说:“我刚开始是看了一半,感觉就几十户人家……”但没有办法,居士给大众如此安排,也是因缘所至吧。师父也只好随顺老曲的安排,叫亲藏师父和亲融师父两组到河沿村乞食,其余僧众全都在师父的带领下,顺着村路又往回走,去哨虎营村乞食。

我本想跟亲藏师父或亲融师父一组拍照,让摄像跟师父。但临走师父说:“摄像跟他们吧。”叫居士跟了去河沿村拍摄。我就跟了师父一组,让居士跟着亲昌师父一组。

师父走得很快,时间已经接近十点钟。穿过农田,走了一段距离,进入了哨虎营村。师父安排僧众分散乞食,自己这一组却走得最远。两名弟子随师而行,托钵执杖。“降龙钵解虎锡,两钴金环鸣历历,不是标形虚事持,如来宝杖亲踪迹。”(出《永嘉证道歌》)

第一家,师父敲院门,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屋里走出来,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。师父说明来意。小姑娘说:“没有饭。”师父说:“剩的也行。”小姑娘回屋,端出一小碗米饭来,说:“就我和我小妹在家。”意思好像是说有什么招待不周的,还要你们体谅,大人不在家。师父说:“麻烦你给我们分成三份。”小姑娘却没听清,或者是第一次布施僧人,还有点紧张,一碗饭全都倒进师父钵内。师父说:“麻烦你给我们分成三份。”小姑娘说:“没有了,就这一碗。”她以为是还要再来两碗呢。师父解释说:“用你那碗,从这里舀点给他们分。”小姑娘按师父的意思,用碗从钵里又取出部分米饭,分施给亲顿比丘和亲戒沙弥。不过她肯定会有疑问,你们不是一起的吗?给一个人还不行?但想一想她也许会明白,出家人一起来的,给一点饭也要三个人平分,真是团结互助,有福同享。师父用“利和同均”,给小姐妹俩植下深深的种子,在日后的成长岁月中,姐妹同缘,要互相关爱,彼此不舍,共度人生。

第二家,两座房屋夹成一条过道,走进过道是院门口,师父问道:“家里有人吗?”我打量着这家院子,两处房子共用一个大门,院子又相通,看来这两户人家不是一个家族,就是关系特别好。

听听屋里,没有动静,难道没人?此时一老者从外面慢慢走进来,刚才他就站在路边,看到僧人走进这个院子,跟了进来,只是腿脚不太灵便,手里拿着一根拐杖,夹在衣服怀里。我问他:“你是这家的主人吗?”老者嘴里说出一句话来,吐字模糊,师父没听清,我离得近却听出来了,跟师父说:“他说拿不出饭来。”师父慈悲地笑笑,说:“剩的也行,有一口就行,不在多少。”老者看看师父,听明白了,慢慢走进院子,到左边房屋窗前,敲了敲窗户,嘴里不太清楚地说:“盛点饭。”边用手比划着手势,说完又走回来,站在师父面前,安静地看着师父,似乎是说:“饭马上来,你等一等,不要走。”

师父站在原地,稳如泰山,挺若青松,含似空竹,慈祥的笑挂在脸上,望着老者,目光中流露的是无尽的慈悲。我看着这一幕,内心突然一阵酸楚,泪水涌入眼底。师父的慈悲,如同电流一样将我融合,强大的悲怆在心底升起,瞬间只觉天地广阔,似可量周沙界。这就是师父,无缘大慈,同体大悲,心包太虚的严师、慈父。望着老者,师父就像看着自己迷途的孩子,目光中充满了怜爱和悲悯,如虚空一般包容。老者望望师父,望望另两位僧人,又望望我。不知他看出了什么,是否在内心中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和依靠。

这时,屋内有人敲窗户,师父对老者说:“敲窗户呢,叫你呢吧。”老者没听清师父说的话,我稍稍大了点声说:“你家人叫你呢!”老者这回听清了,走到窗门口,又用手比划,“盛点饭。”说完又慢慢走回,看着师父。

一位老太太终于从屋里走出来,后面跟着两个小孩子。我见老太太两手空空,不由心里一顿,难道等了半天要错失布施因缘?老太太看着僧人和老者,说:“我哪有饭,就剩粥了。”师父说:“行,粥也行,有一口就行。”老太太走进右边的房屋,老者也跟着走过去,到屋门口又折回来。师父们随着慢慢转过身,面向老者。

老者手抓着拐杖,又将手放在衣怀里,好像是要将拐杖藏起来,或者想说明自己虽拿着拐杖,但还不需要使用,身体还好着呢,还没老呢。另一只手伸向兜里,对师父说:“给你俩钱吧。”师父慈祥地笑着,说:“不要钱,出家人不要钱。”老者手拿了出来,口中“嗯嗯”了半天,没说出话来。也许是想表达一份意外和惊讶,但因着急,话却说不出声来了。等了片刻,老者好像才平复了情绪,说:“不花钱哪?”师父说:“出家人不许要钱。假的才要钱。”老者点点头,嗯了一声,既是听懂了,又像是赞许。“假的才要钱”,是师父特别的强调。佛说受储金钱非释子,就是要末世众生辨清真假。假释子要钱满足贪欲,名说解脱,实为缠缚,三毒不除,只能下堕。

老太太端了一盘咸菜出来,老者说:“带走。”老太太停下脚步,说:“不在这吃啊?”又端了回去。老者知道僧人要将乞的食物带走,大概是看到了刚才小姐妹俩的布施情景。一会儿老太太又端了一大盆红豆粥出来,分别装进僧人的钵里。

离开至下一家,大门上锁。好笑的是对面的人家听到动静,跑出来一个人,将自家院门一锁,又跑回屋里。我没有看到是什么样的人,其实想要拒绝,何必当面来表演这一番,说句话就是了。也许是也感觉不光彩,难以面对吧。

继续乞食,师父让亲戒沙弥主乞。在这一家大门口,亲戒师父宣了佛号,出来两个中年妇女。得知来意,女主人说:“没有饭,要不去买点?”僧人谢绝了,至下一家。这一家是房屋的后门,一妇女和一老太太站在门口闲聊。亲戒师父上前说明来意,女主人说:“没有吃的,给你们去买点吧。”师父说:“不用,有剩饭就行。”女主人想了一下,进屋拎出一大串葡萄,说:“给你们葡萄吧。——要不再给你们买点吃的?”师父说不用。女主人将葡萄分三份布施。

师父回头看看我,说:“往回走吧,时间不早了。”跟师父乞食,总是很顺利就乞到食物。

回到过斋地,大众陆续回来。今天乞的食物比较丰富,没有空钵。僧众坐好,正准备过斋时,两辆车开过来,五六个警察下了车。我在远处看到,忙往回赶。居士上前解释说出家人路过吃点饭。僧众稳稳地坐着,安然地看着警察。我跑得有点气喘,迎着一个警察问:“有什么问题?”警察很客气,说:“没问题。我们是凤山派出所的,了解一下情况,看看证明。我们从外围也了解了一下,你们只化斋不化钱。来过好多假的,骗了很多钱。”

每次警察很快就知道僧众到一个地方,应该是有群众举报的原因。草木皆兵,防出家人跟防坏人一样,都是假僧人骗钱造成的恶劣影响。但经过头陀僧人的一路行走,乞食不乞钱,就像秋风一样扫去骗子留下的枯枝败叶,更像春风一样扫除了众生内心的冬寒尘垢。从警察到百姓,都亲眼见到了真正的出家人,佛教的形象终会在头陀僧的行持下,正立民心。警察在来之前,已经从外围了解了情况,看来是有智慧的执法者,经验丰富。先从民心入手,从百姓那里得到真实的情况,再来实际查访,亲自接触。从外由内,逐步地了解,逐渐地清朗。这也正像妙祥僧团的住世,为众生演示着佛陀正法,修行者只要抓住内在核心,就会岿然不动,外边的任何干扰都是在助你宣扬正气。这个核心,就是以戒为师,依教奉行。

警察看完了宗教部门开具的证明,说:“没事。有情况跟我们联系。XXXXXXX(电话号)。”旁边的居士道了谢,警察开车离去。

僧众过斋。两三个老人站在桥头观看。我找角度拍照,听边上的老太太说:“这就是化缘啊?”另一个老者回答说是。我看了他们一眼,忍不住纠正:“这不是化缘。这是乞食,不要钱。”老太太笑着,露出已经脱落不全的牙齿,说:“我看着了,那家给钱没要。”至于哪家我就不知道了,不过估计是河沿村的村民。老者问老太太:“你没见着过?”老太太说:“没见着过。”老者说:“我可经常见着。你比我小十多岁呢。但见着的都是一两个,这么多没见过。”看老者的年龄,怎么也在七十多岁,不知他在哪见着过这样的僧人。老者又说:“……去要了,我在大儿子家摘豆角。我说我腿脚不好,走两步费劲。别看我受救济,要我门上我能给。”不知所说是否属实。不过没做到,说什么都是只是个理由;做到了,什么都不说也是真理。

结斋后,僧众没有马上起座,师父为大众讲话。我在面包车处过斋,没听到说什么,似乎是在指出僧人应注意的某些问题。最后大众异口同声地说:“依教奉行!”倒是清清楚楚地响在我耳边。

《楞严经》卷十云:“依我教言,如教行道,直成菩提,无复魔业。”佛演说妙法四十九年。法有无量义,教、理、行、果,“如是四种,名为法宝,引导众生,出生死海,到于彼岸。”(出《大乘本生心地观经》卷二)亦有无量门,但依佛教言,真修实行,终会直成菩提。

宣化上人开示:“什么是正法住世?你老老实实去修行,不好虚名假利,不贪供养,就是正法住世。如果每个出家人能持银钱戒,能坐禅,能日中一食,能时刻搭袈裟,严持戒律,就是正法住世。正法住世,也就是时刻依佛所教,躬行实践。”

祖师大德无不教导依教奉行。因末世“邪师说法,如恒河沙”,因此要依教;能说不能行,“如人说食,终不能饱”,所以要奉行。依教奉行,应用到实际修行中,就是“听话干活”,是大悲寺的道风。僧团修行,以戒为师,遵佛遗教,处处体现依教奉行。何为其真实内涵呢?

师父开示:“什么是依教奉行?就是让你把‘我’放掉,并不是说非得让你去干活,听话呀,然后给你训练出来像一个木头人似的,并不是这个意思。就是让你不要有‘我’。”

听话干活,如师父所言,去除我执妄想,消除凡夫知见,于无我处开显佛陀智慧。

听话修慧,干活培福。

“把腿练得听话,把腰也练得听话,不酸也不痛。眼耳鼻舌身意也都听话,六根不向外驰求,不被色声香味触法所转,皆不为六根六尘所转,而能转回来,这就是听话。所谓‘眼观形色内无有,耳听尘事心不知’,常常回光返照,不向外驰求,总是抓住自己的根本法门:‘念佛是谁?’”……“到万佛城能受一点苦,这叫做栽培外功。你有外功,然后才有内果;你没有外功,内果也不会成就的。外功就是动中来做德行,来修福;内果就是静中来修慧。你要把动静练得一如,所谓‘动不碍静,静不碍动;动就是静,静就是动,动静不二。’这样功夫打成一片,定力就会现前。”(参阅宣化上人相关开示)

下午诵戒。今天是阴历八月三十日,依佛经律,僧每月十五日与廿九日或三十日之两日,为布萨日,每半月说戒、忏悔。比丘诵比丘戒及梵网菩萨戒,沙弥诵沙弥戒与《佛遗教三经》。

在公路左侧的一座山,师父先看好了环境,叫僧众上山。一直上到山顶,是一处缓坡,被当地村民开垦成梯田,大概种过豆类植物,收秋后,留下短短的茬根。站在山顶四望,山脉连绵,此起彼伏。僧众所处的位置,僻静辽阔,从远处的角度进行拍摄应该没有问题。

师父叫大家暂时休息。我将居士拿的索尼相机要了过来,这种情况有时需要长变焦,而且僧人诵戒,白衣不得在场。其他人下山等待,我和罗居士留下,找时机拍摄。

我对师父说:“师父,什么时候让我们离开,你摆摆手。”师父说:“我会告诉你。先休息一会儿吧。”有一次在寺院拍照,僧寮二楼的学戒堂,也是布萨日。我要拍诵戒的照片,师父让我在诵戒前拍,估计只能拍个两三张,等师拈香就马上离开。我还问师父:“我把耳朵堵上拍行不行?”师父说:“不行。不允许白衣在场,得远离。”看来不仅仅是耳听犯盗的问题,而是在家俗子根本就没有资格在眼见布萨的范围内。我跟随师父入堂,师父拈香,我咔咔咔连拍三张,回身就走,出了僧寮就往山下奔。但今天不一样了,在野外诵戒,我可以在远处从容拍摄了。

师父让亲义比丘拿一个绳床给我,让我和罗居士垫在地上休息。我说不用,坐在地上就可以。亲义师父另有坐具,把绳床拿给了我,当坐垫用。我在僧众的左下方坐下,此处是个坡,正好低于僧众。我盘腿而坐,山风很硬,吹得我鼻子发囊。多亏穿了棉衣,现在虽是刚过中午,气温不低,风却带来了凉意。

我有点疲乏,隐约中听到师父说:“你先休息,一会儿拍再叫你。某某某呢?你去找他休息一会儿。” 因为地势,我看不到师父,师父也看不到我。但一定是在告诉居士来找我。果然居士过来,让我起来将绳床打开。我说:“这还不够你坐吗?”打开绳床,居士倚卧在地上,睡着了。我仍就坐下,斜背着山风,渐渐疲劳困乏袭来,也睡了过去。

醒来时,是被居士叫醒,对我说:“你现在不倒单了。”我看看时间,这一觉居然沉睡了近一个小时,“困了怎么都能睡。”我回答到。

比丘和沙弥分开诵戒,五名沙弥去远处的一个山坡,比丘则在原地安排位置。我和罗居士开始拍摄,等到诵戒开始,我们离开,就拍不到近景了。罗居士拍摄间隙,突然问我:“刘居士,你是不是发心出家?”话问得很突然,不知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,还是听谁说起过。

出家有身出家、心出家、身心俱出家等。《维摩诘经》中,诸长者子请问罗罗尊者出家功德,维摩诘长者云:“有为法者,有利有功德。夫出家者,为无为法,无为法中,无利无功德。”又云:“汝等便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是即出家,是即具足。”

维摩诘长者是古佛再来,助佛演法。能发无上正等正觉之心即为出家,此心当然是发出来的,也就是清净心,而不是打出来的一念妄想之心。发了无上菩提心,世间五欲自然不再贪恋执着,心出离,身也就随之出离。业力凡夫被妄缘牵绊,难以出缠,便找种种借口说在家亦可成佛,并以菩萨入世而为榜样。岂不知菩萨得道,已了生死,为度众生而现在家相,实际却是僧人。《大乘本生心地观经》卷二云:“世出世间,有三种僧:一菩萨僧,二声闻僧,三凡夫僧。文殊师利及弥勒等是菩萨僧;如舍利弗、目犍连等是声闻僧;若有成就别解脱戒真善凡夫,乃至具足一切正见,能广为他演说开示众圣道法,利乐众生,名凡夫僧,虽未能得无漏戒定及慧解脱,而供养者,获无量福;如是三种,名真福田僧。

师父教诲,不出家成不了佛。无论哪种出家,都是要放下五欲,不贪恋于六尘,不任逸着妄想。五蕴不除,怎么能得到清净心,怎么能成就佛道呢?“南阎浮提众生,举止动念,无不是业,无不是罪”(出《地藏菩萨本愿经》),认假不求真,如只是借用佛法,来滋润贪嗔痴三毒,调剂虚幻的世间法,被称为“玩弄”佛法,属自欺欺人,难了妄生妄死。

《杂譬喻经》记载这样一则公案:

从前,有一对富豪兄弟,拥有无量资财,父母去世后,二人失去了依靠。兄弟俩志向不同,兄长喜欢修道,弟弟喜欢经营世间家业。

见兄长对家业不感兴趣,弟弟不高兴地说:“父母过世了,我们本应维持好家业,你反而舍弃家业去随沙门听经,沙门能给你吃穿享受吗?现在家境变得贫困,被人耻笑,你这是败废家业。唯有继承家业,才是孝顺。”

兄长说:“五戒十善、供养三宝、行六度、坐禅念定、以道化亲,才是真正的孝。道与俗相反,修道人所好的正是俗人所厌离的,俗人所珍爱的正是修道人所贱弃的。智与愚不同,就像明和暗相违一样。所以智者应该去暗趋明,以修道证得真如。你今天所喜欢的法实际上是苦恼的假相,一切空无,虚伪不真,你为何不能醒悟这是苦呢?”

弟弟不信兄长的话,生气地扭过头去。兄长见他这样,就说:“你贪着家事,以财富为贵;我欢喜经道,以智慧为珍。我现在要出家皈命福田。我们暂时住在世间,就如飞动的尘埃一般,无常忽然降临时,只有被罪业牵缠而去。所以我要出离危脆的世间,寻求真正的安稳之地。”

于是,兄长离家作了沙门,昼夜精进坐禅思惟,修行佛法,成就了道果后,又到弟弟处所,劝导他奉行善法,学道修慧。弟弟听了更起嗔心,说:“你自己败废了家业,毁坏了门户,现在又来教我这样做,快走,别干预我的事。” 兄长只好离去。而弟弟贪执家业,整日忙忙碌碌,不曾为法用心。死后转成一头肥壮的大牛,被商人买去运盐。往返多次以后,牛已经过度劳累,疲乏无力,再也无法走动,匍伏在地上不起身。商人用鞭子狠狠地抽打,它才勉强摇着头起来。

恰好此时兄长在空中飞行,远远看见,思维知道是自己的弟弟,就对他说:“过去你是居住在田宅中为乐,现在你在何处?是堕落在畜牲道中做牛。” 于是以神通让它知道宿命。牛认识后,流泪自责:“因为我不行善法,悭贪嫉妒,不信佛法、轻慢圣众,又不听从兄长的劝告,内心抵触,自以为是,所以今天才堕落为牛,如此辛苦。但后悔又有什么用?”

兄长知道它心中非常哀伤,就对牛主人诉说这头牛的来历,商人随即将牛奉送给他。兄长把牛带回寺庙后,让它忆念三宝,牛死后便升到忉利天。

商人们心想:“我们追求财富不知疲厌,又不布施、不学法、不识道,死了恐怕也是这种后果。”这样观察后觉悟,世间财宝于人无益,便舍弃妻子珍宝,作了沙门。此后奉敬三尊,修身学慧,博闻行道,世世获安。(原经文见《杂譬喻经》一一)

比丘准备布萨时,师父告诉我们可以离开了。我回身即往前面的山包上走。居士则问师父可不可以看僧人诵戒。我没听到师父的回答,也没明白罗居士所谓的看是要在哪儿看。不看怎么拍摄呢?当然是不能在近前看的,说过了白衣要远离。也许想看,也是一种对戒的向往吧。

我率先登上对面的山包,远距离拍照。然后向左走,从沙弥师身后方向绕到了相邻的山上,从侧面取景。等了一阵,居士跟了过来。我看看对面山,说:“我们应该拍僧众下山的镜头。”居士说:“那就等吧。要多长时间?”我说:“得两个小时吧。”二人在临近下山的位置坐下等待。在这里能看到沙弥诵戒的地方,比丘被山头挡住,看不到了。

僧众上山时,天空还是阴云覆盖。从布萨即将开始,就逐渐发生变化,云朵像波浪一样起伏飘移,太阳一会儿出现,一会儿隐没。湛蓝的天色也时尔显露,变得干净起来。等僧众下山时,已是阳光遍洒。

居士问我:“大悲寺的师父哪位有神通?”我笑了,说:“大悲寺不说神通,只说智慧。”神通,应该是每一位佛弟子都曾梦想过的。修学佛法浅深不同,对神通的看法也不尽同。我在刚接触佛法时,也被神奇的感应所吸引。等看到《金刚经》云:“凡所有相,皆为虚妄。”我产生了怀疑,既然都是虚妄,那菩萨、鬼神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?他们所谓的“天眼”看到的到底存在不存在?那时还什么都不懂,也没看过经书。后来慢慢了解了一些,虽然也喜欢有关神通的故事,但不再执着。也曾经妄想:“师父为什么不显现神通,给弟子增添信心呢?”

渐渐终于自己想明白。末法众生罪业深重,对虚妄之相着得更深,所以种种天魔外道显异惑众,“各各令其座下人心,知是先师本善知识,别生法爱,黏如胶漆,得未曾有。是人愚迷,惑为菩萨,亲近其心,破佛律仪,潜行贪欲。”(出《楞严经》卷九)众生正是过于着相,贪恋冥感神通,不守戒律,着为阴魔,堕三恶道。师父针对当前中国佛法现状,审察当今末世法运,观机逗教,倡戒弘律,演说实相一乘佛法,不着过去未来现在三心,破除我人众生寿者四相,引领众生依教奉行,溯本归源,行持头陀正法。只有如此才能在五浊恶世扶正破邪,末法才有希望改变衰运。说到底,神通只是智慧的方便妙用,但末法少有真正大智慧者,所以很多所谓的“神通”并不是真正的方便,而是《楞严经》所明五十种阴魔的表现。

我告诉居士:“师父说过持戒就是神通。好像还有人曾问过师父有没有神通,师说‘说我有是妄语,说没有也是妄语。’”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?《楞严经》卷六云:“我灭度后,敕诸菩萨及阿罗汉,应身生彼末法之中,作种种形,度诸轮转。(中略)终不自言,我真菩萨,真阿罗汉,泄佛密因,轻言未学。唯除命终,阴有遗付,云何是人惑乱众生成大妄语?”真正的善知识,不会自说开悟证果,泄佛密因。因实相无相,“于实相中,实无菩萨,及诸众生。何以故,菩萨众生,皆是幻化。”(出《圆觉经》第六章)万法皆空,无念无说,无是非是,如《金刚经》一相无相分第九,须菩提尊者云:“实无有法,名阿罗汉。世尊,若阿罗汉作是念,我得阿罗汉道,即为着我人众生寿者。”

所以师父只为众生讲实相法,开智慧了生死;而凡夫总喜欢从俗谛思维有无,计着妄相。对修行中的种种感应,师父讲时都是叫众生认识,不要执着。何为神通,识与不识,就看各人因缘了。佛一生主要讲法度众,目犍连尊者神通第一,最后也示现被外道砸死,表明神通大不过业力,一切都在因果

谈到途中拍摄的问题,居士说:“我比较懒。对于镜头能拍到更好,拍不到就算。”懒的习性自然不好,但看得开的心态倒是不错。居士又说到持戒,认为在家很多事都做不到如法,难以守好五戒。这是客观的现实,但师父讲过,难行能行,在家做出家想,不要把自己当作在家人,居士是僧人的后备力量。其实还是机缘没到,业力纠缠的原因。一旦想放下欲出离,没有做不到的。“十方如来同一道故”,无论出家在家,了生死同一标准,不会因为你是在家的,给你打个折。

五点钟左右,僧众诵戒结束,背包下山。日垂西山,逆光拍摄了下山的镜头。此处却没有山路,我和罗居士顺着缓坡慢慢下了山。上了车,居士问:“在山上冷吧?”我说:“你能看到我们吗?”居士说:“能。你俩不就在那儿坐着吗。刚才师父们下山,从下面看真漂亮。”车上还有相机,倒忘了让他也拍两张。不过也行,就让这美丽的画面深深地印在老居士的脑海里吧。

晚上休息,在一个山脚下,地面很多石子,大众清理后安置卧具睡下。我建议居士睡在副驾驶,因驾驶员的位置脚下有刹车油门等绊脚。居士没同意,坚持着把副驾驶让我睡,把次一点的位置留给了自己。

值得一提的是,众人努力,今天终于将开心果扒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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